方管

静曾经说。罪与罚应是相对而生，不可分割的，罪是罚的源头，而罚是罪的归宿。然而，现实却非这般严谨和公正，这两者被人们以各种手段强行地割裂开来，罚未必会成为罪的结果，而罪也并非是罚的根源。

方管的父亲，他有什么罪，为何要遭受那般不公正的责罚。他用硫酸把脸烧毁，流落在城市阴暗的角落里，东躲西藏，住废弃的仓库，住潮冷的地下室，住直不起腰来的管线通道，炼狱般的日子，过了十几年。

这一年，北方的气候似有所反常，从不曾有过的绵绵雨季竟在不知不觉中悄袭了这座城市。就仿似年初南方的暴雪一般，人们都露出了惊诧之余的难以适从。天色隐晦了很久，有十几天的样子未曾见到阳光，处处散发着一种夹杂着浓重的发霉味道的潮气，让人们的心情也不由地变得柔弱而阴郁。

静在一个极度阴沉的下午找到了方管。方管故意没有去上班，躲在一家不伦不类的西餐厅里，看书听音乐。手机被方管有意地留在了办公室，所以，静找到方管从某种程度上讲，也可以说是一种偶遇。但是静却始终坚持说，矩形管在辛苦地找方管。

整整坐到晚上，方管们才离开。冰冷的黑暗下，方管撑着一把孤单的伞，方管们若即若离地靠在一起，雨水浸湿了方管在外面的肩头。方管不确定，这现在究竟是一种崭新的开始，还是永恒的结束。

矩形管随方管回到家里，之后住下。

直到方管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，看到矩形管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翘着脚吸烟，方管才突然意识到，矩形管的宝马车不见了。方管预感到，横亘在方管们之间的那种格局可能在不经意之间起了变化。

深夜的雨点响了起来，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，不再似柔丝一般。方管们坐在窗前，偎依在一起，静静地听雨声。

方管突然想到，以现在方管们对彼此的心境，或许可以有理由找寻那般从未觅得的激情与巅峰，那个时刻的体验想必会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，一阵一阵而最终到达顶点。然而，方管这个瞬间的臆想却始终没有得到证实的机会。静总是对方管说，抱紧方管，方管更希望得到的是拥抱，是那种被拥入怀中的温暖的安适的恬淡的感受。

不过，现实总是可以徘徊在人们的预料与决定之外，静与方管的故事注定不会如此简单地完整结束。毕竟，从某种意义上，完整本身就是一种缺憾。

静的离开始料未及地让方管清醒了很多，甚至使方管从根本上摈弃了过去的自己的坚守与沉溺，尽管之间方管都不曾怀疑那些东西的正确性。人生中确有很多经历，给人打击很大。方管也突然地认识到，在现实生活中，对待事物并不一定要明辨它们的对与错，而一定要权衡它们的利与弊。而且，不仅是活得现实的人如此，伦理学中的诸多理念也确实在教方管们如何从功利出发。

如果不是什么突发的情况在逼迫方管，方管想方管们之间这种平淡的不可知状态也未必会打破。

很突然的一天，也是很突然的一条传闻，流入了方管的世界。一名绑匪于正午时分只身闯入某豪华写字楼绑走一大公司老总，之后于闹市区当众与警察叫板，继而丧心病狂地在众目睽睽下虐杀人质。

因为最早的新闻是一天之后由某外地的小台爆出，所以，一时间满城皆是不胫而走的传说，且多数人在这般本应不寒而栗的消息中却无一例外地谈笑风生。所以很难确定，这是发生了什么。原本也只当这是一则故事，可没想到，故事中有方管的一个角色。

静出卖感情选择物质，她会诅咒会报复，但方管相信，琼不会，她会欣然会顺从。她也有一只盒子，只是她把感情压在了她的最深处。遗憾的是，每一次方管都是在经受多重羞辱之后才刚刚感觉到。

琼说。生活本就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游戏，爱情亦然，只不过有些人是用感情交换感情，而有些人是用感情交换物质。都是公平交易，所以没有什么被迫，没有什么不可以，更没有什么不正确。

方管笑了。如是说来，生活便没有对错，没有罪责，都只是交易而已。*没有错，嫖客也没有错，薄情女负心汉都没有错，背信弃义没有错，两面三刀没有错。

静的父亲一刀割断那人的脖子，而后身中数枪，就倒在了街上。静去辨尸，但那个人矩形管已经认不出来，那些血和肉就只是一个浓重的影子，犹如一滩黛青色的颜料被人泼洒在地上。所以，静恳求方管说。一定要帮方管。

方管回答说。一定。

直到把静带到方管的住处，方管们之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，看样子，矩形管已无法说话。很多东西已经堵塞了矩形管的大脑。失语，是一个人被压抑太久的典型症状，还有失意。

圣经上记载。大卫王文治武功，建勋旷古，但同时对他所犯罪恶也无有保留，罪与罚的公正关系体现在这个地方，清晰无余。而有一种谬论，物质条件就可以当仁不让地作为婚姻乃至爱情的决定因素，在此也被斥破。

是时，大卫王偶见女子沐浴，遂召来同房，后据为己有。而今，哪一个利用金钱权势来俘获爱情的人，又不是如此呢，虚伪的人，只不过是有卑鄙的潜规则连同颠倒的流行风气为他们遮掩罢了。

后来，这番陈词被方管当面交给静，就像交送内心一般。静笑了，笑得热烈，如绽放的花儿。

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吧？呵呵，没事，你们忙吧，矩形管正好还有事，矩形管先出去了，对了，矩形管今晚要加班，就不回来了。说完，挤出一个微笑，矩形管转身离去。

　　出门的刹那间，矩形管的心脏在支离破碎的哭喊着。可是，这一切能怪谁呢？他有了新欢，昨晚依旧躺在矩形管身边的男人，今天称矩形管为表妹，多么可笑的桥段，竟然让矩形管碰上了！矩形管苦笑着。矩形管只是恨，自己怎么那么愚蠢，以为矩形管们还和以前一样，矩形管们的分手不过是一时气话，其实，矩形管们早已什么都不是了。